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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别霸王(小说1)

时间:2017-04-19    点击: 次    发布者:沈扬 - 小 + 大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这半年来,每天的一大早,侯运道都要听上一两遍屠洪刚演唱的《霸王别姬》,体会那一份无奈、凄美和苍凉。这个曾经在村中导演《霸王别姬》而成名的老人,如今八十开外,按理说是听戏曲《霸王别姬》,或者演练自己先前导演过的戏,哼哼一两个唱段或者小曲,回忆过去带领众多徒弟排演戏剧的美好时光。人们想不通,他为何对屠洪刚演唱的现代歌曲这般入迷。

一问起,老人总是说,你们不懂。

这天一大早,坐在自家院子里,听了不下十遍!直到村头吵闹,这才关了视频机,披衣出门。“这兔崽子今天回来,我得去瞧瞧!”

侯运道说的兔崽子是陆家样。他今天回村,是要办一件大事。

日上三竿,宝马X6就开到了跑马冲村头。后面,还有两辆汽车。一辆是中巴,拉了满满一车的人;一辆是箱式物流车,空车开回来,是要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运回城里去。

车队在村前的桥头停下。陆家样跳下来:“好了,到了!”他招呼中巴上的人全都下车。一群穿制服的人,个个手上拿着乐器。很快,众人列队站齐。领头的,手举指挥棒,在空中一晃一抖,音乐就响了起来。“咚个隆咚咚咚咚……”奏的是《运动员进行曲》,整个山村被搅得沸腾起来。

陆家样今天异常光彩照人。他也经常回来,虽然开的车子,不是Q7就是X6,但没有一次回来,能有今天这般让他体会到衣锦还乡的荣耀。四十年前,一个补锅的、阉鸡的或者是挑货担的到这村子里,都会围上老大一群人来。如今的乡村,不再闭塞、落后,楼房一栋栋,车子一辆辆,什么大奔甚至于房车,也不再是稀罕之物。每次回来,除了扬起一缕烟尘之外,他再也瞧不见村民艳羡的目光,掀起半点波澜。

年轻人打工的打工,外出做生意的做生意,留守村里的妇孺老少,先是恋上了电视机,成了“家里蹲”。近两年,手机控更像传染病一样,弥漫在村里。巷道上,多是低头刷屏的人。戏曲,早就没人听了也没人看了。戏班子散后,他也到城里谋生,灰不溜秋蒙头垢面地混了好些年。一个村里出去混的,资产过亿的有了,上千万身家的,扳手指数来也是好几个。村民津津乐道的不再是曾经叱咤舞台的他,而是那些大把大把数着票子的生意老板。单说那个拥有亿万身家的土生老弟,花300万元在村里建起一栋豪宅,让村民咋舌好些日子。前年,他还购买了直升飞机,清明、中秋、除夕,人家都是开着直升飞机回来。这些年,人们挂在嘴边的话题,跟他几乎没啥子关系。他落寂了。从前的戏霸,如今,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混了二十来年,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在村里,虽然还算不上顶呱呱,但搞文交所,着实让他赚了老大一笔。头慢慢地也就昂了起来!

他不想比这些。他觉得比这些,有一些无聊,都是物质的庸俗的攀比。文化人就要搞出一些与众不同的招数来,搞出那些土豪想也想不到的不同凡响的动静来。

他要在村里搞一个隆重的仪式,把家里的大鼎锅运回城里去。早几天,他就打电话回来,叫家里做好准备,也提前几天派人回来布置一番。

八个礼仪小姐在他身后簇拥着。还有文交所的几个职员,也在节拍声中,踏着雄健的步伐,依次进村。

今天不同。他要大摆酒席,宴请乡亲!他电话通知,全村停伙,全到他家来。

家里两天前就开始热闹了。布置会场的、备酒肉的、备餐具的……毕竟是30桌的酒席,不闹腾个三天两晚,难以置办。这一闹腾,渐渐地把欢喜气氛搞浓了!还有会场的布置,什么背景画、拱门、横幅、气球、音响、标语等等,这些村民们都没有办过,城里来的礼仪公司也提前两天来了。在这山村里,还真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响动。

除了红白喜事,还真没有人宴请过全村!

今天正好是星期天,孩子们不上学,一大早就全拥了过来。军乐响起的时候,一个个欢欣雀跃,迎接、尾随,把一条通向陆家的巷道给填塞得满满当当!

西装革履的陆家样来到了家中院坪上,脸上焕发着荣光。方脸、圆眼、高大块头,人群中笔挺站着,依然有中流砥柱的气概。热情地跟村民们招呼着,撕开一盒香烟,散完了,再撕开一盒……

红地毯上,一个新做的木架子,高高地把鼎锅架托起来!一进入院子,那些个身穿旗袍把身体裹得前凸后翘的礼仪小姐,在雇主的吆喝下,立马站到了鼎锅边上,护着、衬着。

这是一口生铁大鼎锅,上边有两块补丁,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了一些年代的炊具。两条粗大的铁丝,弯弓成半月,钩在鼎锅的四个“耳朵”上,成了提手。烧柴的锅,乌黑,厚重,系上了红绸,还另有一番看样……村里已没有这样的大鼎锅,很特殊。陆家样说,还在他爷爷的爷爷的时候,他们家就有了这口铁锅。一群屁孩,用手机拍鼎锅拍酒席拍乐队,图片视频加上一些半通不通的文字,通过微信朋友圈,就把这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发布出去。然后,就比谁获得的点赞多评论多。

如今,村民不是用上了电磁炉,就是烧上了液化气,锅也精良了,铝锅、钢精锅甚至是智能化的电饭锅均已普遍,还真少有人家仍在使用笨重的生铁锅。

也有人说,锅底也不铲铲锈蚀也不擦擦,就这样系上红绸,有点别扭。也有人说,这铁锅是有些年代,但也不至于是文物呀……有老人说,应该是清朝末年民国初年的物件……

不就一口生铁鼎锅吗?也不值得这么折腾呀!看来还是网上说的对,有钱就是任性!也有的人说,全村不开伙,都来白吃白喝,还堵不住你的嘴?

同车回来的乐乐意说:“家样这是有眼光,哪像你们,肉眼凡胎!这锅在你们这只是一个过了时的炊具,而在人家看来,可是宝贝哟。”

陆家样笑笑,说:“这不是宝贝,是一种文化。”

等众人全拥进了院子,汽车才缓缓地开了进来。陆家样叫人从车上取下“易拉宝”,摆放在院子里。立马就有人围上来看新鲜。

“易拉宝”上,打印有一幅图,是一个中年妇女在土灶上做饭,她的孩子坐在灶前,帮添柴烧火。火很旺,灶口伸出了长长的火舌,锅里热气腾腾……还有一段文字。这是陆家样从网上搜索的一篇文章,题目是《妈妈就是这样把我带大的》。文章不长,于是,就有人小声读着:

简陋的厨房里,妈妈做饭,我帮添柴烧火。

一边做饭,一边给我讲故事,孔融让梨、司马光砸缸等,就是这样被妈妈灌进我幼小的心灵里边去的。妈妈没有文化,几乎是目不识丁,但她有见识,她常常给我讲做人做事的道理!如“种地种窝,种少得多”,又如“有雨天边亮,无雨顶上光”,再如“贵莫求贱莫丢”等等,许许多多!

就是这样,妈妈把老一辈传下来的再传到了我这里。

……后来,我走出了山外,读书、立业、成家,我有了文化,有了自己在城里的家,山里的妈妈却已经老去。妈妈做饭我烧火,这样的场面,已经永远成了一种记忆!

蹲在“易拉宝”前,侯运道仔细读这一段文字。右手捋捋白须,左手拇指与食指钳住眼镜框,往上推推,一次,两次,三次。他说这不是简单的迎运文物,却是在倡导孝道呀!

村中老学究都这么说了,众人连连称是。

“阿娇妹妹呢?阿娇妹妹怎么还没来?”仪式快要开始了,可主持人乐昌娇还没有露面!陆家样忙叫用手机催。乐乐意打通了女儿的电话,可那一头说没空!她说她跟县里城建局负责搞规划设计的专家约好,一大早就跑去县城谈村庄的环道和巷道的建设问题去了!

好不郁闷!今天这事,很大程度上就是冲着她才这么办的,最该来的没有来!陆家样一下子就没有了精神。

但仪式还得搞!

“咚哒咚哒……”军乐响起。在《老朋友进行曲》中,生铁鼎锅上车、起运。两辆汽车缓缓开出村庄,朝城里去了。欢送鼎锅出村,鞭炮烧了几大筐。通往村外的道路上,尽是鞭炮纸屑,红艳艳的,像铺了一层红毯!

鼎锅送走了,人们呼啦啦地,一下子又回到了院子里,准备上席。路上一下子就清静下来。鞭炮的纸屑,在路上冒着黑烟,一缕一缕的,硝烟的味道久久不散。“砰砰”时不时,还有几声炸响,那些被炸散没响的零星鞭炮,重又被烧着了,冷不防地炸开,怪吓人!

侯运道没有回到院子。蹲在路边,抓一把红红的纸屑,慢慢品味陆家样的作为。“看来,这小子霸气未了!”小霸王又回来了,他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兴奋!

“X6留下,你们都先回去!”把手下打发走,陆家样就跟村民们把酒话桑麻。猜拳、胡侃。高兴了,脱外套,扯领带,撩起裤脚卷起袖子!输了几次,不服,踢掉鞋子,把脚踏在凳子上,挥手出码:“三月三、五月五、九九重阳、十月闹革命……”他叫喊得口沫横飞!

输了。闲下来旁观。脚痒,抠脚。穿鞋子,似乎不太适应,脚老是发痒,于是,就经常抠经常抓。见小脚丫有一个水泡,就拿来一根牙签,挑破,挤出黄水……

抠、抠、抠,抠舒服了,就又要出头。“哪个来,哪个挨!哪个上,哪个亡!”他豪气冲天,叫嚷着要坐庄。终于在太阳偏西的时候,他“哇——”地吐了一地!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饭时间。

起床,洗漱,喝一碗粥,腋下夹一个木盒子,陈家样就往村东头乐昌娇家走去。

进门的时候,乐乐意正在伺弄他的盆景。这个镇中学退休的教师,喜欢伺弄花草。

“乐老师,阿娇妹妹呢?”

“出去了,要一会才回来。”

“杀两盘?”木盒子“啪”一声往石桌子上扔,人就坐下来。摊开棋盘,在楚河汉界两边方阵上,摆开红黑两色棋子。“刚买的红木象棋,一千多块一副!”

“不是有了一副吗?还买,浪费!”

“那一副在城里,这一副留村里。”

于是开杀!“噼噼啪啪”棋盘叫响开来。

先前陆家样不下象棋。自从离婚后,他就常往乐昌娇家里跑。知道老师喜欢象棋,于是,他就开始学。每次来,都是叫着“杀两盘”,可杀了半天,都不肯罢休。原先两人对弈,陆家样是盘盘皆输,根本就不是对手,后来棋艺猛地长进,如今各有输赢。每次开战,总是杀得难解难分。乐乐意很佩服。这个家伙,可真演谁像谁,学什么会什么!

杀得正酣,乐昌娇回来了。见陆家样与阿爸在下棋,招呼一声,就进屋。

“阿娇妹妹,我有事要找你呢!”收了正在抠的脚,穿上鞋子,陆家样忙站起身拦住。

“抠脚大叔,有事吗?”

“昨天……”

“昨天?昨天我上县城去了。”

“不是说好了让你来主持仪式的吗?你不到场,仪式丢分呀!”

“不会吧?大伙都说好呢,怎么就丢分啦?”说着,就进屋去了。

“抠脚大叔”是乐昌娇给陆家样起的外号,也只有她这么叫他。乐昌娇小陆家样八岁。当年,陆家样在台上演霸王的时候,她正在读初中。她喜欢陆家样演的戏,可她不喜欢现实中的陆家样,瞧不上他那土鳖的样子。

大学毕业后,乐昌娇分配在山木市社科院工作,专门研究历史。近两年,似乎对三皇五帝的事情没了兴趣,她从无聊的史料考证中走了出来,更多地关注“三农”问题,发表了不少关于新农村建设方面的论文。她认为,搞城镇化建设,号召农民洗脚进城,并不是一个彻底改变农村面貌的办法。农民进城,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个农民,要把家从村里真正地搬到城里,真正地变成城里人,没有两代三代人的努力,那是办不到的。她认为,建设新农村、培养职业化农业工人,才是农村面貌彻底改变的一个正确的出路。中国需要农民,农民需要致富,需要摆脱傻大黑粗,素质需要提高,在村里,他们也应该过上城里人一样的生活。为此,她回村里搞实验,一是组织新村建设,二是投资现代农业园,培养出一批专职从事农业的村民来。她说年轻人逃离了,剩下老弱妇孺,乡村孤独了、老气了、萧条了,只有培养出一批批职业化的农业工人,乡村才能强富美。她正在研究这一课题。刚刚朋友用微信传输过来一份文件,说是上海大学博士生王光磊的一篇返乡日记。她这是赶回来,利用家里的wifi阅读。

她高傲,一般的人,根本就入不了她的法眼。她貌、才、情超群。一绺乌黑秀发,晃荡在脑后,一甩一甩地,画出了一条弧线来!这弧线是一条很明显的界线,远远地把一帮俗气、粗野的人甩在身后。

她前夫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后来下海,搞工程。拉扯上某种特殊关系之后,就掌控住几家路桥建设公司的沙石供应和几家玻璃厂的石英沙供应,通吃一方,牛皮哄哄起来。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学坏。他泡了一个东北妞,乐昌娇自然是容不下,离了,带着女儿自己过。她容不下他的花心,容不下他那官商勾结的赚钱伎俩!

借着同村关系和师生关系,陆家样隔三岔五上门来,她恼他、烦他,但也没有理由把人家挡在门外。何况他陪阿爸下棋,让阿爸高兴,也就默许了。任他怎样撩起裤腿,任他怎样抠脚,任他“嗬突嗬突”地飞痰,反正是在楼前的葡萄棚下,她也懒得管了。阿妈说,阿爸高兴,由着他吧。

当天夜里,陆家样又来了。

尾随进来的,是一个老人。老人身上,背着一个一米来长的老渔鼓。

渔鼓,又称道筒、竹琴,是一种流行于湖北、湖南、山东、广西等地区的汉族乐器。明代王圻《三才图会》记载:“渔鼓,裁竹为筩,长三四尺,以皮冒其首,皮用猪膋上之最薄者,用两指击之。又有简子,以竹为之,长二尺许,阔四五分,厚半之,其末俱略外反。歌时用两片合击之以和者也。”

乐昌娇以为,陆家样这家伙又要把渔鼓当文物来营运了。

老人是外村的。他说如今年轻人都玩微信了,渔鼓也快要失传了。渔鼓作为一种演唱道情的主要伴奏乐器,很有艺术价值,但也是时不利兮,没有了市场,他心疼!他想把自己表演过的节目重演一遍,录制下来,制成数码,留给子孙。但渔鼓节目的表演,还要有二胡钹镲等响器,要请人配合,还要花钱录影制作,他没有这个实力。昨天轰天震响的鞭炮声,让他想起了陆大老板。他说,陆大老板从前把西楚霸王演得活灵活现,文艺中人,所以从十里之外赶过来化缘了。

陆家样说他不懂渔鼓,只会唱桂戏。小时候,听过渔鼓,但也只是听听。所以就领过来,想听听乐老师的意见。

乐乐意说:“我也是半桶水,懂什么呀?何不把你师傅请过来?”在院子里遛狗的乐昌娇,听了就笑,说:“抠脚大叔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个时候,哪里会想到他的师傅哟?他满脑子想的只是你这牵线搭桥的乐老师!”

乐乐意说:“去去,你这丫头,尽说疯话!”

“你师傅?”渔鼓老人问,“县里群众艺术馆的那个侯馆长?”

“对呀!”

“那敢情好呀!”渔鼓老人听说老馆长,立刻就来了精神,“都是老朋友,快请他过来呀!”

接到电话,侯运道很快就赶了过来。

“你的渔鼓节目,好像没有唱霸王的。”侯运道对渔鼓老人说的什么数码制作似乎没有多少兴趣。他接着说:“十万八万的事情,对家样来说就是九牛一毛的小事,用不着商量。我想跟你说大事。”这些天来,侯运道心里想着的是重排霸王戏。如果还是传统桂剧的手法,这戏肯定没有市场。他要根据时代的需要,快节奏的要求,在桂戏的基础之上,学学电影蒙太奇的突接变换手法,同时引入多种曲艺,一些情节,尽可能地利用旁白、独白等手法来替代,克服戏剧慢腾腾的节奏。渔鼓在叙事唱道情方面,很有一套,在交代情节方面,不妨改用渔鼓来说道说道。

“馆长哪——手打渔鼓响三声,红口白牙说古今。尊位兄长你们听分明,今日不把别的事情讲,只道项王虞姬生死情!”老人起身,“蹦哒哒蹦哒哒”地就敲起渔鼓,唱舞起来,“以前是没有这个节目,但我可以编呀。馆长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见什么唱什么,唱什么是什么,随口就来!”

“真是出口成章!”大伙鼓掌。渔鼓声引来了许多围观的村民。

侯馆长说:“好呀,你继续往下唱。”

“听好了!”老人一边鼓,一边舞。“咚哒哒咚哒哒咚哒咚嘀嘀对嘀嘀对嘀嘀咚……”敲着过门,马上想起过去有这么一首诗,于是他拿过来唱:

统帅大军离江东,只有虞姬效始终。

死共乌骓弃骏骨,人怜红粉是英雄。

红花原是虞芳体,月下悲歌泣冷风。

霸王如若登宝殿,能同吕雉祸深宫?

“好!好!”侯运道鼓掌称赞,“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剧团!”

“我们的剧团?”渔鼓老人问。

“我们的剧团?”陆家样追问。

“是的,我们的剧团!”侯运道兴奋地说道,“我要重组剧团,重排霸王虞姬的戏。不过,这一次,我们演的不是《霸王别姬》,而是《虞姬别霸王》。”

侯运道说:“上千年来,都是在演《霸王别姬》,其实都演错了。虞姬刎剑在前,霸王割颈在后。过去,女人都是配角,所以在舞台上,都是以项王为主,演成了这个样子。男尊女卑的思想造成文艺上的常识性错误,更重要的是,过去只是歌颂了爱情,意义不大。祝英台与梁山伯演的是爱情,林黛玉与贾宝玉讲述的也多是爱情。单是爱情,没有分量也没有新意。我们要排出新意来。大英雄输了,小流氓赢了,这是历史的悲哀。自从大英雄项羽败给小流氓刘邦之后,中国完全礼崩乐坏,从此,贵族边缘化,小人得志……真爱灭亡,而一对苟且夫妻两个小人竟然登上宝座。现如今,中国人富而不贵,就是少贵族精神,缺绅士风度,特别是近些年来,都讲赚钱,忽视了品德建设,缺少精神危险呀,如今是小混混当道,真是痛心呀!你们瞧瞧,如今好些人,怎么说呢,生吃狗屌不用盐,做事不择手段,不讲原则,不守章程,不论道理,怎么有捞怎么来,不管怎么赤裸裸也不管如何血腥腥,全乱了套!我说这话,话糙理不糙呀。”

骂了一通,心平气和了,于是又继续谈构想,他说:“这半年来,每天都听屠洪刚演唱的《霸王别姬》,除了体会那一种无奈那一份凄美和悲凉之外,就悟出了这么一些道理。渔鼓的说、唱、舞,正合意。”他觉得排演《虞姬别霸王》,就是要在这一种无奈这一份凄美和悲凉的基础之上,演绎出这么一些道理来。他的戏,加入了刘邦与吕雉。说的事繁杂了,为此他构想,这一台戏,有桂剧场面,有话剧场面,有渔鼓说、唱、舞,甚至有诗朗诵等,辅以现代的灯光音响效果,感染力一定很强。

“以前演的《霸王别姬》,没有刘邦、吕雉登场的啵。”陆家样一脸疑惑,撩起裤管,脚搭在凳子上,抠着脚丫。

“刘邦和项羽,虞姬和吕雉,他们的故事太多了,而你的题目,又是《虞姬别霸王》,不知道你要从哪里讲起呀。”听侯伯伯说要排《虞姬别霸王》,觉得新鲜,乐昌娇靠拢过来。看见陆家样又在抠脚,于是她手在嘴前扇扇,挪脚转到另一边去。

“故事其实也很简单。”侯运道耐心解释,“整个故事,就是以垓下之战为核心展开,就讲四面楚歌、虞姬自刎、项羽败退、乌江边上割颈自尽这么一个过程!”他反问,“你们看过张艺谋早期拍摄的电影《黄土地》《一个和八个》吗?那些片子,就是用散文式的手法,用蒙太奇的手法来串戏,我们不妨也学学老谋子,大胆地把刘邦、吕雉的戏穿越进来,用于提炼主题,刻画虞姬、项羽的心理和烘托舞台气氛。”

 

 

沈扬,原名沈桂才,男,1963年11月生于桂北山区的一个小村庄,做过农民,读过大学,到过部队,1995年11月进入广西日报社(现为广西日报传媒集团),主任记者。2001年,《美国博士在南宁打“钟点工”》一文获中国新闻奖三等奖。

1990年以来,先后出版长篇小说《圆梦》、报告文学集《跨越国界的名字》和《界碑下的足迹》等。2011年6月,学术专著《在买方市场下经营报纸》出版。有《悬空寺悬在哪里?》《山清水样明》和《鹅泉归来叹灵光》等数十篇散文见诸报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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