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通向咸福宫的小路，有着茂密的树木遮掩着，微风穿过枝叶的间隙带走酷热。

按理来说这里本该是人多的地方，但地面上为了好看铺满了小石子，况且宫中宫人的鞋底较薄，踩在这些石子上便会隐隐作痛、甚至有些滑，因此即使凉爽却还是鲜少有人路过这里。

虞姬的容貌是秦皇宫中出了名的艳丽无双，宫中无论宫女宦官、还是妃子，只要见过虞姬真容的都对她的容貌惊叹不已，但同样的更多的是嫉妒和艳羡。

但幸好只是嫉妒，他们知道嬴政绝不可能纳她为妃。

因为虞姬的主子是玉漱，倘若纳她为妃这于礼数不合规矩；因为虞姬的面容太过艳丽，朝中肱骨老臣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的陛下身边出现红颜祸水；更因为，她当初险血丧命便是因为一个宦官企图对她做些龌龊之事，她拼尽全力逃出，不偏不倚撞上玉漱轿撵，最终宦官命死，而原先的虞姬也因为撞击身亡，她的灵魂才得以附身。

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可是秦皇宫出了名的。

虞姬笑着望着面前的蒙毅，她的眼眸微眯，避免着从树叶缝隙中透下来的阳光刺得眼睛不适。当然，如果不在意脖子上利剑反射的光芒，这样阳光还是照得人挺舒服的。

“将军这是何意？”虞姬笑道，“我大秦律法，武将进宫面见陛下不得佩戴任何佩剑，将军这可是知法犯法啊。若让他人看见，将军可是丢了蒙家的脸呢。”

蒙毅听闻一声冷笑，他的身上本就因多年征战带着杀戮之气，此刻刻意的释放出来却好像对虞姬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眸光一凛，手中的剑随即握得更紧，指关节隐隐透着用力的白。

“我倒是未想到，人人口中温柔大体的虞姬姑娘原来是这副面容。”蒙毅勾唇笑着，他将手中的剑往前一送，看见虞姬精致的面容终于因为脖子上的刺痛与淌下的鲜血有些崩裂之后，笑意更浓，“玉儿身边有你倒是妥当，她与世无争，心思安静单纯，若大的秦皇宫若过没人帮她，我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不过我倒有一问，你本为赵国贵族人士，就算国破也不应流落至此，现在却为何？”

“不应流落至此？”虞姬皱着眉头，隐忍着脖子上传来的丝丝疼痛：“嬴政统一六国之后，多少人家流离失所、颠沛流离。偌大的秦朝土地也没有一个可以让六国人容身的地方，秦朝人看不起六国人，六国人对秦朝恨之入骨。他们拿六国男人当奴隶使，刺上屈辱的人刺青、烫下永远不能去除的烙印，随意打骂嘲笑，干的活有些连牲畜都不如；他们对六国女子作出畜生不如的事情，仗着国破家亡、欺辱皇室女子，体验他们口中这辈子敢想却没得做的事情。”

她低下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赵国赵舞名扬天下，嬴政灭国后掳走我赵国大批女子，更别说前往征战的将士，毁了我赵国多少女子。将军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你能做什么呢？那是你麾下的将士，是你认为的、你口中的兄弟。我有父母、有姐姐，我的生活并不像皇室奢靡，可是我幸福我自在。可是却因为嬴政现在全没了，你问我为何流落至此，我该如何回答你？”

蒙毅垂下眼眸放下手中的剑，他知道自己麾下将士的所作所为，虽说军有军规，可是谁能保证不在他眼皮底下的时候还是一样地遵守军规呢，况且他的将士需要女人这是不能否认的，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虞姬望着面前的蒙毅，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仰头望向天空将自己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但那些眼泪像是急于离家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一般拼了命的往外挤，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她是穿越过来的没错，可是现在的她就是虞姬，她有着虞姬的大部分记忆。虞姬再怎么沉稳再怎么大体，她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她也只是一个亲眼看着家破人亡、看着自己的父母亲被杀害的孩子，她还那么小的时候亲眼看着父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她被虞姝死死捂着嘴不哭出声，她就看着自己的母亲临死前还拼了命地摇头不让自己出来。

她的母亲，她的温婉贤良的母亲被那些将士压在身下，哭喊声混合着他们的笑声，最终临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她真的，好想听母亲再唤一声自己。

妙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