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1日,不像个死人的日子。 香港。最高温度27℃,最低温度23℃,细雨朦朦——天空像传说中那么眼波如丝;风继续吹——像情人的指甲由九龙而港岛缓缓划过;然而在这么慵懒这么蓝调这么王家卫的日子,张国荣竟死了。 张国荣飞下来的时候,看起来像一只蝴蝶,从文华酒店24层到一层的水泥路面,一只白色的蝴蝶用46年一晃而过,然后是鲜红,像那曲《红》那么鲜红…… 青春断了!生于1968—1978,活在25—35岁的华语青年的青春记忆断了,断得就像文华酒店外那根被张国荣腰身撞断的栏杆。“哥哥”死后,再让一代人到哪里去寻找似水流年寻找情如朝露寻找倩女幽魂寻找少年阿飞之烦恼…… 在“前齐秦时代”,在“后邓丽君时代”,在和谭咏麟“二王争霸”的时代,在闷热的夏夜里,在“双卡”录音机的反复播放里,在倒带键最后疯狂地崩飞出去,一个妖娆妩媚、一个美目盼兮、一个倾国倾城、一个被男人崇拜被女人喜爱的天生尤物现身了——那时候,一个广州师傅的发廊做个“国荣式偏分”要50块钱,一盘水货现场录音带要卖30块钱,一张酷似张国荣的脸庞则可以在一晚泡上一打痴情小妞,哪怕你并不会说一句正宗粤语哪怕你就是一内地烂仔。 张国荣是一代人的精神食粮,在少有包装的那个时代,他用特立独行的中性演出、用细如毛发的眼神、用千回百转的嗓音,勾引了从大家闺秀到邻家小女、从莘莘学子到学徒工的青春情怀——用颓废中的优雅、从容中的销魂,不动声色地完成绝对“金粉”式的精神勾引。 偶像没有黄昏,张国荣俯冲到地面后也没有黄昏,他就是玛丽莲·梦露,他就是邓丽君,他就是“虞姬虞姬奈若何”,即使香销玉殒撒手尘寰也会让世人如仰望长空长久注目。 有一种人叫“天生尤物”,他(她)的一生戏里戏外,他(她)的一生梦蝶化蝶,如果说梦露改变了一代美国人的审美标准,邓美人改变了一代中国人的听觉情趣,张国荣则打通了关于中国男人精神世界的任督二脉——一代名优,像蝴蝶一样飞来,终于像程蝶衣一样化蝶而去。“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离清明还有4天,就把我们肝肠寸断、魂飞魄散了。 ——戏子做到这个份上,也就死得其所了;能够把女人演得比女人还女人,也算活得自在了。所以,当未来几天张国荣的老姐为他送行之时,我们不必徒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一个诡丽无比的人生,必须用一种猝然的方式结束。 唯一的疑问是:从文华24层向下坠落时,“哥哥”在想些什么?蝴蝶一定很纳闷:天堂不是在上面吗,我怎么扑向相反的方向?乾在上,还是坤在上?对于双性倾向的张国荣来说,这永远是个要命的挣扎。 香港气象报告:2003年4月1日,小雨,西南风3-4级,最高温度27℃,最低温度23℃——在一个不该死人的日子,500年才出一个的名优竟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