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第十期--乡恋（散文）

从寨口到镇上是１０８０米，从镇上到寨口还是１０８０米。我走过的次数已经不计其数，对于这条再熟悉不过的小路少年时代的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镇上。多少次？多少次……我停留在风中站在这独木桥上?懝望着那轮遥远而胶洁的故乡月，夜光在月色中充满着诱惑。

长大离开家乡后，在这条小路上慢步是件多么令我向往和惬意的事。因为这里有无穷的乐趣，家乡湛蓝的天空和清鲜的空气伴随着稻花的清香令我陶醉、让我痴迷，朦胧的月光让我如痴如醉。家乡彝寨破旧的瓦房和小土楼如今已难觅踪影，焕然一新的是崭新的钢筋混泥土和砖垒砌成的洋楼和别墅。当年彝寨少男少女对歌的小土楼也荡然无存，对于七、八十年代的我们来说还勾起了许多留恋和不舍的回忆。现在农家小院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以前家乡人一直羡慕城里人。认为城市人脚穿皮鞋踏着干净的水泥地面，身穿飘亮的服装。所以，他们天真地以为幸福只在远方的城里。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城里的游子对于家乡的隽恋究竟有多深？有多爱？因为那里曾经留下了他们成长的全部。那里有他们的歌声和欢笑，那里有他们的泪水和故事，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他们懵懂的初恋……在外的游子后来才发现，家乡的曾经却是他们最大的快乐！

慢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好久没有这样悠闲了。曾几何时在乡间的小路上散步已成了我的最爱，看够了城里的形形色色和世间的纷纷扰扰。我还是情愿回到家乡的田间地头去呼吸新鲜的空气，然后洗涤我心灵的尘埃，清除我灵魂的污垢。因为，故乡和那里的亲人永远是你最好的心理疗养基地。在那里，不同的季节你会看到不同的景致，也更能体味到截然不同的人生。慢慢地乡恋带着亲人的思绪在不停地召唤，就象父母的唠叨和期盼。在外的游子就象一只放飞的风筝，而拽那风筝线的人却是故乡和亲人。无论你在外面从事什么职业，当多大的官？只要家乡的父母和亲人一拽手中的线你就得乖乖地放下手头的工作，千里迢迢地赶着回去。即使你实在丢不开手中的工作，但你的思绪和魂魄早已回到了家乡。此时，乡恋、乡愁、乡结、乡亲……占据了你的全部，你的七魄已经飞离你的身体。你觉得坐立不安，你望着家乡的方向泪水模糊了你的视线。

“当官只是一阵子，做人却是一辈子；低调做人你会一次比一次稳健，高调做事你会一次比一次优秀！”这些语句你坐在乡间的田埂上读一次就多一次的收获和启发。成功的时候你得意到忘记了一切，失败和受挫的时候你首先想到的是家乡和亲人。此时，父母的乡音在你耳畔想起：“孩子，做不了的事情就不要硬做，扛不动的东西就不要硬扛。命里一尺就别求一丈，老天爷早就为你安排好了的一切，该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脱。他当他的官，我们做我们的平民百姓，他过一天我们也过一天，最终的归缩还不是一样？回来住几天吧，我们想你了！”泪水就象泉涌般奔来，只有父母才是真心实意、不计成本为你立下帐户的人。亲情账户、成长账户、守护账户……但现在也是该我们加倍奉还的时候，可是我们却老是让他们操心。多少个白天？多少个夜晚？送走了多少轮明月？又换来了多少次阳光？多少个游子？多少个阔老？他们已拥有了许多的物质财富，可是谁敢说他们不思念家乡的日、月、山、水、草、木和亲人呢？在他们风光的背后谁敢说没有一丝哀愁和凄苦呢？

记得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天晚上，天空没有一片云朵，一轮圆月在没有边际的海空里孤独地航行。它把它的月光毫无保留地撒向地球，地上的每个犄角旮旯都披上了银灰色。夜――静悄悄，一群少男少女在彝寨的小河边窃窃私语地密谋商谈着什么？空气有些沉闷，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许多云朵？月亮被堆积的云层遮住，一群年轻人的心能永远地拘束在这贫穷而落后的彝寨里吗？不能……不能，这群年轻人几呼发自内心地呐喊。就这样平庸地过一生，那不是他们这代人的做法。是走出这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城市好象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招唤着他们，内心的渴望和传统的观念引来他们激烈地争辩。所有的渴望都没有区别，激动的渴望、幸福的渴望、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激荡着这群年轻人的心。

人声嘲杂，好像整个村庄都被他们震动了。为了去外面闯荡，就这们离开？说起来多么潇洒，做起来几番迟懝。他们站在寨子的十字路口争吵着、徘徊着，这里就好像是他们人生中一个最关健的叉口。这时，月亮从云层的牢笼里逃出来了，大地又一片光亮。此时这群年轻人的心正激情荡漾，因为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做出一个决定，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打破了传统的观念偷偷地离开彝寨去外面闯荡！任何改革的成功，都需要一代年轻人的激情作代价。他们在争论、在思索、在回答、在纠结，与其这样平静地过下去，还不如走出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于是，这５男２女的年轻人在那天夜里就在彝寨消失了。这在当时的彝寨和父辈们的心里却荡起了不小的风波。无论如何，他们都勇敢地迈出了他们人生中最艰难、最关键键的一步。本来做一件开端的事情就很不容易，更何况还必需有更大的勇气！可是当他们来到城里后，他们所期望的幻想和美好并没有来，而他们不曾料到的嘲笑和艰难却随之而来。不过他们想：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既然从家乡跑出来了，那再苦再累都得咬牙坚持地扛住。在城里他们学到了在家乡从来不曾有过的经验，渐渐地他们变得见多识广、圆滑老练。与其说他们适验了社会和生活，倒不如说生活和社会教会了他们！无论如何，他们在城里算是站住了脚跟。因为有了他们的先例，从此，读书辍学的少男少女就再也没有安份地留在彝寨。他们越走越远，越飞越高，以致拽风筝线的故乡和父母、亲人几度迷失了对“风向”的判断。不过，他们也慢慢习惯在外游子们这种“暂隐”的做法。

渐渐地把风筝线放松了，兵书上不是说“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你拽得太紧了反而会把绳子扯断，不过你大可不必为他们担心，他们只是暂时的隐退。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只要年关和火把节接近，不用故乡和亲人拽绳他们也会自动聚拢，结伴回来。家是什么？他们在外的游子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明白。家是他们避风的港湾，他们会在家里洗去一年在外闯荡和拼博时留下的辛酸。异乡的夜晚是伤感的，孤独的心和寂寞的人有谁知晓？他们摘一把乡愁、带一把泥土和伤感陪伴他们去流浪，他们把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深埋在心底。迷失的方向和才与财的困惑让他们放弃了自我，回乡的念头曾无数次地打动过他们的心。可是，泉涌般的泪水过后，他们咬牙艰难地挺住了。执着的追求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上演，他们的青春却在汗水中消逝。他们无私的奉献换来的却是别人鄙夷的眼神和那么一小沓零钞，何为情？何为爱？他们都没有认真地想过。从彝寨走出的年轻人从一、两个到一群群、一批批，他们所从事的职业却各不相同。有公务员、有工人、有军人、有大学生，然而有更多的从业者是流动式的农民工。但无论他们在外面受了多少委曲和痛苦，他们都不会象故乡的亲人诉说。他们不想让家乡的亲人为他们担惊受怕，他们从来都是只报喜不报忧。而且，他们在外面的人已经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除了生、死之外，他们有事只让在外面漂泊的人群知道，再苦、再累他们都会咬牙挺住。等家乡的亲人知道时，那都已经成了过去的故事。在城里奔波久了，他们会有一种放弃的想法。

于是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他们常常会扪心自问：城里究竟有什么好？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为什么城里并不是到处都有金子可以捡？为什么城里人会那么冷漠？我们为什么还不如城里人手里牵着的一条狗呢？城里的天空为什么没有蓝色？在城里为什么找不到乡下的那种快乐呢？……后来，他们心中的诸多凝问都换做了对家乡的思念。他们心里留下的只有家乡那纯朴的民风和清鲜的空气，还有啊妹那张甜美、诱人的笑脸。这种念想伴随着他们度过了多少曲辱和心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拼命，城里都没有他们的安身之地。因为他们的根和魂都在故乡，故乡的一切已经深深地隽刻在他们的脑海里。

作者简介：李淑芝,女，彝族，1971年8月生于武定县插甸乡上乐美村，毕业于楚雄师范院校汉语言文学专业。1993年入党，现任武定县幼儿园保育教师。曾在《狮子山文艺》、《金沙江文艺》、《解放军文艺》、《楚雄报》、《中国青年报》、《云南日报》、《四川日报》、《读者》等刊物发表简讯、小说、诗歌、散文等。从小生长在彝家山寨，练就其粗犷、活泼、开朗、豁达的性格，谨遵;踏踏实实做人，开开心心做事的生活理念。